绮莉

Mikis！(三)

“你们还是老样子？”
Emiya一边用吸管搅动柠檬汁里的冰块，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因为看到迦尔纳课上的反常表现，以为是他和阿周那又发生了什么争执而感到担忧，下课后Emiya邀请迦尔纳到附近的咖啡厅，表面上是叙旧……实际上也是。
“……谁们？”因为味觉受到毁灭性打击、专注于用柠檬汁来安抚受伤味蕾的迦尔纳听到Emiya的问题，猛地抬起头，蓝绿色的眼睛里盛满疑惑。
“你，还有阿周那。”
“嗯。”对方点点头，然后吸干了玻璃杯里最后一点柠檬汁，冰块和杯壁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50年内不会有新样子，大概。”
果然，担心是多余的，这两个人根本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
“我原本以为你们成年之后关系会有所缓和……从高中我认识你的时候就一直维持这样糟糕的状况了吧。”
“如果他不把我当作假想敌，并且中二毕业的话。”
“我和我弟弟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不过没有你们这么长……后来我教训了他一顿，中二期顺利毕业，虽然现在也会吵着做正义的伙伴，但没有以前那样执拗到愚蠢。”Emiya想了想，然后继续说，“作为兄长，对于弟弟的教育是必要的。”
“……物理意义上？”
“两方面，即使你能把他摁在地上打，只要他心里的中二病一息尚存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的完全正确，Emiya前辈，然而阿周那并不是士郎。”
苍白的脸上露出极轻极浅的微笑，这样难得的表情稍纵即逝，不知出于友好抑或自嘲。
Emiya无言，迦尔纳说的也完全正确，即使是症状相似的两个中二病，从一开始就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
“说起来阿周那最近网购了一些甘草糖。”
“……哈？那是什么？”
“芬兰产的一种糖果，据说食用后会变身成即使身处北回归线附近也能看得见极光的北欧狂战士。”
“？？？？”
——这是什么玄幻的展开？！
Emiya的脑回路开始跟不上迦尔纳的叙述速度，对方说出这些仿佛在刻意逗他笑的话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在刻意逗他笑的样子。
“简单地说，就是非常难吃，非常、非常难吃，难吃到想死的程度。”
“……”Emiya咽了口口水，原来这位语言文学系的高材生只是在用比喻和夸张的修辞手法对甘草糖的难吃程度作出他自己认为贴切的形容——但Emiya却有种智商受到极大侮辱的落空感。“所、所以？”
“我想某天他会骗我吃下去。”迦尔纳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那种东西吃了会死掉，但是如果他主动要求，我是不可能拒绝的。”
——等等这种莫名其妙的悲壮感是什么？？？难道吃了甘草糖就会真的会变成即使身处北回归线附近也能看得见极光的北欧狂战士，被瓦尔基里迎接到英灵殿里去吗？！
经过一番内心的挣扎，Emiya用僵硬的微笑作为掩饰，用尽全力维持外表的平静。
“又不是蟑螂药……吃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难吃的话……吐出来就好了啊……”
“我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骗我吃下去，也许是直接送到我面前，也许混在别的东西里。”迦尔纳面无表情地说，声音轻而冷，无法判断他到底对这件事抱着怎样的态度。“今天他把芥末油，椒盐，谷氨酸钠和胡椒粉倒进了我的mikis里。”
“……”
Emiya开始有些懵懂地理解迦尔纳为什么要“哭”。
“我不会坐以待毙。”
“……”
“瑞典鲱鱼罐头，下周到货。”
“……你们是小学生吗？？？！！！”
☆☆☆☆☆☆
尽管兄弟俩的关系依然糟糕得不行，但生活还是要继续，尽管不知哪天就会遭到甘草糖的迫害，但迦尔纳依然一如既往履行他作为兄长的义务，比如给泡主席办公室的弟弟送午餐——事实上迦尔纳只想看看齐格飞而已，阿周那只是顺带。
如果能学到Emiya的料理手艺的话，就没有跑快餐店的必要了——除了齐格飞会做最简单的意大利通心粉外，迦尔纳身边的人暂时都没有越过这道天堑。
迦尔纳经常不吃午餐，也没有人关心他是否吃过午餐，因此连他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把心思都放在其他人身上——就像一位尽职尽责的班长在清点班级人数的时候总会忘记把自己算在内一样。
可能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种不健康的生活方式，即使看到食物也不会有饥饿感，打包带给阿周那和齐格飞的咖喱饭和德式香肠披萨，结账的时候被人从身后轻轻戳了戳肩膀。
“那、那个……”
“布伦希尔德前辈，我是语言文学系二年级的迦尔纳，你是在找西格路德前辈吗？”
身后传来轻柔而细微，带着些怯懦的年轻女性声音，仅凭音色迦尔纳便立即意识到是谁在叫他，于是先发制人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身份——毕竟走在街上突然被陌生女性塞来一封收信人不是自己的情书的这种体验，他不想经历第二次。
“不、不是的，那个、我……”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接的布伦希尔德眼神游离，看起来十分紧张，连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需要紧张，慢慢说就好，我会认真听的。”
“我……我不是在找西格路德，我知道你每天都会来这家快餐店，所以我就在这里等……想着看看能不能遇见你……”
“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是弟弟，一直以来弟弟都被你照顾真的非常感谢……所以请收下这些咖喱面包……我亲手做的，之前认错人的事情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不会再弄丢眼镜了。”
布伦希尔德将包装精致的便当盒递到迦尔纳面前，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过奖了，被照顾这种事是双方的呢。”迦尔纳接过便当盒，“非常感谢，能够收到这样珍贵的礼物。”
“……你真是相当温柔的人呢。”
这种FLAG般的发言迦尔纳装作没有听见，如果除去视力debuff的话，布伦希尔德毫无疑问是一位善解人意，适合作为妻子相伴一生的优秀女性。
“那个……”似乎想起了什么，布伦希尔德轻轻碰了碰迦尔纳的手腕，用非常难过而忧虑的语气说道，“……太瘦弱了，要好好照顾自己才行呀。”
“……”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从别人那里听到。“……我知道了。”
迦尔纳是容易得到满足的人。
他的幸福轻而薄，溶于向他人提供帮助以及旁观他人的幸福之中，就像牛奶苏打水里的碳酸气泡，即使本身没有味道，因为浸泡于甜美的环境之中而感受到了不属于自身的幸福。
这个人——
他所希望的是【施与】，而非【授取】。
告别布伦希尔德前辈之后，迦尔纳拎着外卖和便当盒慢吞吞地走进学生会的办公区，同样慢吞吞地敲响主席办公室的门，他这样故意放慢速度是因为开门的那一瞬间阿周那指不定会向他扔来什么东西，未雨绸缪是上策。
“我进来了。”
他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非常轻松欢快的BGM随着开门这一动作程度加深而越来越清晰，迦尔纳还在疑惑阿周那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会在办公室里放这样可爱的音乐，接下来他看到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仿佛吃错了和阿周那一样的药还灌了三升甘草糖水。
冷色调的房间此时镀上一层童话般的暖色，阿周那坐在地上，手上套着三个彩虹小马的指偶，食指的萍琪派，中指的云宝黛西和无名指的暮光闪闪，给靠在他旁边的小女孩讲彩虹小马ver.的《三只小猪》，配合浮夸的演技和幼儿园阿姨的慈祥语气，与可爱的小女孩一同乐在其中。
比起安心带孩子的阿周那，齐格飞显得十分悠闲——不，也不能说悠闲，你能说一个全神贯注盯着DVD放映屏里的小马姑娘们，连抓在手里的薯片都忘记塞进嘴里的人没什么事可做吗？
“……”
手里的外卖盒纷纷掉落在地上，在阿周那和齐格飞惊恐的注视下迦尔纳默默后退了几步，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首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这是你们俩谁的……孩子？”
迦尔纳沉默并思考良久，终于勉强说出这样一句他认为还算应景的话。